在西班牙語裡有個 “Dar Las Uvas” 的用語。 字面上的意思，簡單地說，就是指時間快來不及，鐘響要吃葡萄了。 鐘響吃葡萄指的就是12月31號晚上跨年那一刻，在西班牙要配合12聲鐘響，吃12顆葡萄，每吃一顆要許一個願的傳統。
也許很多人都知道，比起其他國家，在西班牙午，晚餐都很晚吃。 正常午餐是2，3點開始，而晚餐9點開始很正常，我們家常常是10點甚至更晚。 但除夕晚餐最好大概不要晚于9點半開始，因為從飯前開胃菜，酒，吃到主菜，飯後酒，應景甜食等，最晚11點半前最好能結束，收拾餐桌, 準備好氣泡酒(所謂的香檳酒) 和酒杯，最重要的，準備吃葡萄！
年夜飯最好不要太晚結束，不然吃葡萄來不及啊！
我念高中時 (還住臺灣)，認識一位西班牙籍的老神父。 有一天我好奇跟鮑神父問到有關這件吃葡萄的事。 不知道是因為他是巴斯克人還是因為是出家人，他說，啊，那是馬德里做的一件傻事。 自從30年前我到了西班牙而且一直住在馬德里，第一年在這裡過年就經歷這樁 「傻事」，不過發現不止是馬德里，而是在馬德里的心臟太陽門廣場，現在省政府所在的那幢建築的鐘樓發生，現場電視轉播，全國都看得到。
太陽門廣場是馬德里的心臟，而這個鐘是全西班牙過年那一刻的注目焦點
維修過的省政府辦公樓加上過節，讓整個原本就熱鬧的太陽門廣場顯得更有氣氛，而背景的鐘可是主角！
太陽門廣場的聖誕燈給廣場添增過節氣氛。 尤其今年是藍色的樹，還可以進去裡面。
這個鐘今年150歲了，不但會走而且還得非常精確。尤其12月31號晚上12點前一刻，它會是全西班牙的注目焦點。 那一刻可是千萬不能有任何差錯！
這個鐘需要維修，讓它準時
30年前沒這麼多電視臺，吃葡萄這事我們一向都看西班牙國家電視臺的轉播。 後來即使有了很多家電視台，我們家還是覺得看西班牙國家電視臺比較習慣，保險。 所謂習慣和保險，就是覺得清楚電視主持人傳達有關鐘響聲代表的意義。 吵鬧，熱鬧的西班牙，這時候大概全國安靜，先聽到連續快速的幾聲 「叮聆叮聆」 ，這時候鐘樓的球往下降。 接著開始敲4響「叮」，但這只是要大家預備，千萬別開始偷跑吃葡萄！ 接下來聽到的鐘聲讓人感覺隆重，有點間隔 「咚，咚」 地響，這就是隨著每敲一下，聽到一響鐘聲，要吃一顆葡萄並記得要許一個願的 「新年幸運12顆葡萄」 ( Las 12 Uvas de La Suerte) 的鐘響聲！ 等12聲敲完，12顆葡萄吃完，也為剛剛來臨的新年的每個月許好了各個月的願望。
保險，還有另一個意義。 有一年西班牙南部一個電視臺轉播到一半，忽然斷訊息了，害那些看那家電視台轉播的人沒能準時吃完葡萄，結果決定重新來過！ 從這裡看得出來吃葡萄是多麼重要但也同時讓人有一種對時間點好像不是那麼嚴格的感覺。 實際上，的確吃葡萄不是只有12月31號那一刻發生。 由於這件事情的重要性夠大，所以馬德里會提前一天，也就是在30號晚上9點就先來過一次。 民眾可以參加，但電視不會轉播，因為這只是種演習。
因轉播出差錯而錯過 「吉時」 而 「過期」 重新吃葡萄倒是情有可原, 但還有個提前吃葡萄的情況。 全西班牙的年輕人都不會放過任何凡是可以歡樂的藉口，何況是像在薩拉曼卡 (Salamanca)這種外國學生很多的地方！ 但學校從耶誕節開始放假，學生，特別是外國學生，各自回自己國家過節，跨年那一天人不在西班牙又怎麼吃得了葡萄？ 解決方案就是提前吃！ 這個 「習俗」今年已經邁入第13年了。 12月的倒數第二個週四晚上，在Salamanca 的中央廣場，將近3萬個年輕人，在鐘聲伴隨中，提前吃了12顆代替葡萄的水果糖。 聽說已經有糖果商為了這個活動而特地生產一包剛好12粒葡萄口味的水果糖呢！
如果除夕夜在外面過，吃得了葡萄嗎？ 在西班牙就跟在臺灣一樣，現在越來越多人過年不願意在家裡忙著為一堆人做菜而寧可利用年假出外旅行，在外面吃年夜飯。 我個人經驗是那天晚上餐廳會提早打烊，吃葡萄得自己解決，不含在年夜飯的餐裡。 但至少如果人在西班牙，還是可以看到電視臺現場轉播太陽門廣場12顆葡萄敲鐘。 我最難過，覺得非常失落的經驗是有兩年不在西班牙過的年。 一年是在北京，吃的是中國菜，12點到了也只能跟身旁的老公來個新年快樂吻。 另一年在臺北家，身旁的西班牙人只有兒子。 在我們臺北家的樓頂可以看到臺北101 放煙火。 新年到的那一刻，我大姐還給了我一個熱情新年快樂擁抱，但對我來講很空虛，完全不能有過年的感覺！ 因為對我來說，沒看到敲鐘，沒吃葡萄就等於沒有過到年！ 那一年，從手機裡傳來的賀年訊息中, 有我西班牙鄰居傳來我最心愛的一首歌。 這首講過年的歌，每年大概也只有這時候才聽, 但每次聽它，都把我帶回我在西班牙過的第一個年的時空裡，而且這首歌剛好正是我來的那一年出來的! 在臺北過年，人離開我的太陽門廣場十萬八千里，所以這首歌我連聽都不敢聽! 那一年我才發現，就算有葡萄, 上網也看得到西班牙電視臺轉播，當全西班牙都注目在太陽門廣場的鐘時，由於時差，這可是臺北的早上7點, 完全不是情景啊!
剛說全西班牙在同一時間，眾目全關注在太陽門廣場和那個鐘上，但在西班牙過了這麼多次年，今年才發現一件事 - 加那利群島過年用不了太陽門廣場的鐘！ 由於時區，加那利群島比其他西班牙地區晚一小時。今年過年大概看電視時間稍長了一點點，第一次發現西班牙其他地區過了太陽門廣場敲鐘的年後，電視轉播鏡頭轉到加那利群島，那裡的人還在興奮地期待新年的來臨！
而近30次的嘗試，其實我真正正確隨鐘響聲準時吃完葡萄，嚴格來講只有一年成功，而且還是有點小錯誤的！ 不要小看它，隨著鐘聲吃葡萄並不是這麼容易，尤其對我這個什麼東西都要細嚼慢嚥的人。 為了讓我吞咽容易一點，首先當然要選小顆粒點的葡萄，越小越好，發育不良的那種！ 我一定先把皮剝掉不說，連籽都要先挖乾淨！ 有一年我只是因為信任我先生，要他幫我先 「準備好」 我的那份葡萄，結果結論就是重要的事情，最好自己經手！ 第一顆葡萄就讓我驚訝發現他怎麼沒幫我把葡萄籽拿掉! 這樣我哪可能來得及! 鐘, 敲它的, 我已經失去對鐘響聲的控制, 反正一聽到一聲就趕快仍一個進嘴裡。 忽然間又覺得我是不是吃超過進度了? 瞄了電視畫面一眼，看到數字9, 但忽然產生疑問，這是代表第9聲敲了還是要敲? 快速數了我小碗裡的葡萄數，怎麼還有4顆葡萄？ 嘴裡累積了至少4次投籃, 我豁出去了, 拼命往嘴裡送到完。 結果我那個競爭性強的先生準時吃完, 很得意的可以開口說新年快樂, 說完接著給了他親愛的一個吻。 而他親愛的還在忙碌著咀嚼，連倒了氣泡酒, 舉杯互敬完都還在「反芻」, 無法喝呢! 吞咽下, 才好好地跟我先生再舉杯祝福新年好, 才有不忙的嘴可以吻。
2016新年是我唯一順利吃完葡萄的一次
撇開個人吞咽困難的特色，我常想，西班牙老人也真厲害，過年吃葡萄不怕嗆到，咽到？ 當然許願，我好像也沒這麼多願望要許！ 但有件事我倒是蠻確定的，就是吃葡萄時最好全神貫注，千萬別不小心瞄到別人！ 人家專心的模樣也許會讓你噗哧大笑，這下恐怕會更困難了。
2017年沒有順利吃完葡萄，都怪兒子在旁邊大聲許願！
實際上各位也許會很驚訝，如果我告訴你這個 「傳統」 其實很年輕，歷史才不過一百年多一點。 這是在1910年Alicante商人因為葡萄產量過剩而想出來的促銷花招！ 我也試著想像，在沒那促銷前，在西班牙是怎麼過年的呢？ 前幾年聽到有草莓商想鼓勵大家用草莓代替葡萄。 西班牙的草莓可是很大顆的！
住了這麼多年，我也從不會想去太陽門廣場參加這個活動。 大概因為第一年過年，我當時的先生就告訴過我，去那裡挺危險的！ 因為人擠人，有些人喝多了，還會亂扔酒瓶！ 我兒子倒是跟朋友們一起去過，回來說以後再也不會去了，因為擠得恐怖。 他的朋友是個外國人，後來還找不到他們，可能加上覺得人潮洶湧有點壓迫感，都快哭了！ 最近聽一個臺灣朋友說有人過年去太陽門廣場湊這個熱鬧時被告知要操尿布，因為擠到水泄不通，如果想上洗手間大概出都出不來！
很多年前就已經有不准帶玻璃酒瓶，酒杯去太陽門廣場吃葡萄的規定了。 近幾年來的問題不是玻璃瓶，也不是要上廁所，甚至不是人擠人。 由於恐攻問題，對於一年到頭喜歡在戶外慶祝節慶的西班牙來講是個很大的挑戰！ 第一年有這個問題時，聚集人數就變成有限制，成為以前的四分之一。 那一年能放煙花，在我們的生活中不再像以前一樣是理所當然而是一個不容易的活動！ 今年人數限制為2萬人，允許人數比去年又少了5千人數。 前一天晚上9點太陽門廣場封鎖。 廣場下面的地鐵，只能經過但不停站。 通往太陽門廣場的步行街也管制成單一方向，以便疏散！
我喜歡的那首講過年的歌 「又一年」 (Un Año Más) 歌詞說, 「在太陽門廣場，像去年一樣，再度香檳，葡萄和柏油鋪成的地毯 .. 終於大家一起做一件事」 。
我親愛的讀者，雖然也許我們不能一起吃葡萄，但在此，讓我特別把這首對我有特別情感的歌獻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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